第二十四章 你的心中,我的分量
各部门的协调会开得很顺利。虽然肖风和林初欢迟到了大半个小时，但肖旗默许他们弯着腰，在众目睽睽下“偷偷”钻回两个人的座位。肖风如果每一次都能按常理出牌，一定是被人掉了包了！难得他第一次那么漂亮地干成一件正经事，当然忍不住要溜开一会儿出去小小庆祝一番，肖旗早就为弟弟想好了迟到的理由。
林初欢坐在贴墙的后排，看着前排围坐在会议桌一圈的集团老员工们，集体对着肖风鼓掌，肖风背对着她，深深给大家鞠了一躬。他这一弯腰，险些让林初欢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她的视线滑向主席位置的肖旗，她的眼神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我愿付出所有，只为，你的功成名就。
会议结束的时候，肖风被肖旗领着去和各部门的经理一一见面。林初欢站在门口等了一刻钟，见情势一时半刻都是完成不了的，看看手表，五点一刻了，她想着答应妹妹的事，只能决定不等肖风，先走一步。
小步跑出商场大门的时候，天色阴沉异常，林初欢暗暗祈祷，拜托拜托，等我到家了再下这场雨！然而，老天爷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当她大包小包地提着购物袋蛋糕盒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大雨如注，很多路人都和她一样，被堵在地铁口处。
地铁出口早已候着几个专做下雨天生意的小贩，兜售着看上去一次性甚至是准一次性的透明雨伞。“十五块！”林初欢还没有开口问，小贩就机灵地报出了价。
十五块，就这么一把塑料伞，还不如脱下外套顶在头上冲回家呢！如果十五分钟冲的回去，那么一分钟等于多赚了一块钱。林初欢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遍。
没等她准备冲进暴雨里，突然，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林初欢以为听错了，回头向人群里张了张，没看见有熟悉的面孔。她在梧桐市认识的人极有限，尉迟唯儿和顔一墨都不住在这附近，她想不出在这里能遇见谁。
“林初欢小姐！”等雨的人堆里终于挤出一个人，黑色呢子大衣，浅色的条纹西裤，文质彬彬，戴一副金边眼镜，年纪和林初欢相仿，个子也相差无多。
“林初欢小姐，下地铁时就看见好像是你，我在后头叫了你好几声，你可走得真快，险些没追上！”那个年轻男人笑着看着她，牙齿白白的，说话的声音也斯斯文文。
林初欢又把认识的人过了一遍，依旧对这个陌生人茫然无知，只好傻傻地对他直笑。
“你想不起来我是谁啦？”年轻男人作出受伤的表情。
林初欢用抱歉的眼神回应这句话。她现在不太想在这个节骨上拉家常，手里的袋子很重，挤了近一个小时的地铁回来，一些冷冻的食物已经开始融化，外面雨又大，时间又晚了，她此刻最想做的就是即可冲回家。
“我们今天下午才见过的！那么巧，你也住这附近啊！”年轻男人聊性不减。
林初欢心里想，这一定是一个不必回家煮饭、直接吃现成的人。
“前面路口左拐的春天花园，我就住在这里面，去年刚买的房子，很划算，离地铁近……”林初欢不得不打断他，“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年轻男人相信她真的没认出自己，也许他一直自信他是那类人群里过目难忘的一类人，他只能自报家门：“我是应总的行政秘书，姓杨，木易杨，单名一个光字，光明正大的光，连起来就是阳光的意思。我爸给取的。”
林初欢胡乱点点头。今天下午开会时，可能是见过的。但她迟到晚进，也不敢正大光明地扫一眼各人面前的座位席卡，而且，整个会议她全程关注的焦点，只有一个肖风而已，他在不在场，她委实没有留意。
“你好，杨先生，我正准备回家……”林初欢的话被杨光打断了，他匪夷所思地问：“回家？现在？那么大的雨？”
林初欢这一次坚决地说，“我跑得快，我可以冲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这怎么行！万一感冒了怎么办！”杨光觉得林初欢的决定太不可行，他看见了卖伞的小贩，绅士地说：“我去买把伞，我送你回去好了。”
林初欢连忙摇头，可杨光已经去和小贩讨价还价去了。“七块五，最多八块！”他很精于此道地直接杀了半价。
之后的五分钟，两个人就陷入了连环出价的竞赛。
“十二块！”林初欢在小贩报价报到12块的时候赶紧掏出零钱来，取了伞。她也省，但她觉得时间永远比金钱重要。
杨光自动自觉地从她手里接过伞，温柔地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林初欢不敢再说“不”字，深怕又惹来一堆的话茬，赶紧提了两手的塑料袋，钻到伞下，向家的方向出发。
雨声极大。正好使她不必一一回答撑伞人的话。简易的塑料伞，在这场大雨中，犹如狂风巨浪里的一叶小舟，时时有倾覆的命运。她在外侧的一大半身体，不消半刻，已经淋得透湿。不过反正她之前也是打定冒雨冲回家的心思，所以，觉得现在与之前的结果也没什么相差。只是，小心地将蛋糕纸袋子护在胸口，不让它打湿。
背后看去，犹如她蜷在杨光的胸前。
暴雨里，透过轿车的玻璃，肖风看着他们走进小区。
轿车里开着热气，但肖风的眼神，冰如寒铁。
他好容易等到姐姐向他介绍完公司元老们，回到办公室林初欢已经走了，只在桌上留了一只蛋挞，附着一张N字帖：“上午抢来的，记得微波炉热一下再吃。”原来她还知道替自己藏了一只，没有那么听话地全部分掉，肖风快乐地吹了声口哨。他打开自己办公室的冰箱，肖旗分给他这间办公室的第二天，他就订了这个韩国著名品牌的双开门超大容量的智能冰箱，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6盒蛋糕盒子。
林初欢排了快三个小时才排到的蛋糕，他怎么肯乖乖地赏给外面这群饿狼猛兽吃？
她坐地铁回家，现在打车去她家门口等她，应该打车快呢！不过，肖风有点迟疑地看看外面电闪雷鸣的天气，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应该没那么好打车的吧！哎，谁让自己平时懒，没早点考个驾照呢！对了，早前爸爸的司机赵书来给姐姐送文件，这会儿应该还没走，让他载我去一次！肖风为自己的聪明打了个响指，提着六盒蛋糕就飞奔下楼。
他，果然没有料错，的确是他比林初欢快一步到达。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林初欢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男人，撑着伞，护送她回家。
他死死盯着这个男人。有三分面熟。肖风搞不清楚他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个男人是集团的员工。
怪不得！她会睡在公司里！
怪不得！他一心想和她下班后庆祝的今天她会先走一步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这段日子，她那么用心帮我，原来，原来，只是为了一个饭碗，为了这份工作！
原来，原来，肖风你在她心中只抵得上工作的分量！
她有人陪，有人等，有人说话，有人撑伞，有人和她一路回家。
肖风紧紧地握着双拳，直到指甲在掌心里刻下深深的印痕。
肖风开门下车时，赵叔连忙拿了伞从驾驶位出来，瞥见后排还有很多纸袋子，赶紧猫着腰钻进后座去取。肖风淡淡地说，不必了，你顺路带回家吃了吧。是今天刚出炉的蛋糕。
赵叔不知所以地看着这位大少爷。肖风连伞也一起硬塞回他手里，摆摆手，转身就慢慢踱进雨里。
赵叔虽然什么也不问，但明眼人都可以感受到，上车前兴奋异常的肖风下车时却满身落寞。他不知道大少爷让他开车去的那个老式小区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大少爷为什么坐在车里眼睁睁地望着那对打伞的男女直到再也望不见，在肖家服侍了大半辈子，他深知司机的本分，他只是陪着肖风坐在车里默默地等，一言不发。他凝望着肖风走在大雨里的背影，心里一时百感交集。这位看着他长大的大少爷，无论如何，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很多很多年前，肖风遇到令他难受的事，会在车里大哭不止，一声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闹。现在的他，已经不哭了。但他沉默的样子，反而比大哭一场更叫人哀伤。
很多很多年了。赵叔想着，那是多久以前呢，该有十七八年的样子了吧，那时的肖风还曾经为了打破一罐萤火虫，在夏夜里哭闹着坐在街边死活不肯回家。
那也是赵叔第一次看见，星辰般的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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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欢坐在贴墙的后排，看着前排围坐在会议桌一圈的集团老员工们，集体对着肖风鼓掌，肖风背对着她，深深给大家鞠了一躬。他这一弯腰，险些让林初欢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她的视线滑向主席位置的肖旗，她的眼神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我愿付出所有，只为，你的功成名就。
会议结束的时候，肖风被肖旗领着去和各部门的经理一一见面。林初欢站在门口等了一刻钟，见情势一时半刻都是完成不了的，看看手表，五点一刻了，她想着答应妹妹的事，只能决定不等肖风，先走一步。
小步跑出商场大门的时候，天色阴沉异常，林初欢暗暗祈祷，拜托拜托，等我到家了再下这场雨！然而，老天爷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当她大包小包地提着购物袋蛋糕盒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大雨如注，很多路人都和她一样，被堵在地铁口处。
地铁出口早已候着几个专做下雨天生意的小贩，兜售着看上去一次性甚至是准一次性的透明雨伞。“十五块！”林初欢还没有开口问，小贩就机灵地报出了价。
十五块，就这么一把塑料伞，还不如脱下外套顶在头上冲回家呢！如果十五分钟冲的回去，那么一分钟等于多赚了一块钱。林初欢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遍。
没等她准备冲进暴雨里，突然，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林初欢以为听错了，回头向人群里张了张，没看见有熟悉的面孔。她在梧桐市认识的人极有限，尉迟唯儿和顔一墨都不住在这附近，她想不出在这里能遇见谁。
“林初欢小姐！”等雨的人堆里终于挤出一个人，黑色呢子大衣，浅色的条纹西裤，文质彬彬，戴一副金边眼镜，年纪和林初欢相仿，个子也相差无多。
“林初欢小姐，下地铁时就看见好像是你，我在后头叫了你好几声，你可走得真快，险些没追上！”那个年轻男人笑着看着她，牙齿白白的，说话的声音也斯斯文文。
林初欢又把认识的人过了一遍，依旧对这个陌生人茫然无知，只好傻傻地对他直笑。
“你想不起来我是谁啦？”年轻男人作出受伤的表情。
林初欢用抱歉的眼神回应这句话。她现在不太想在这个节骨上拉家常，手里的袋子很重，挤了近一个小时的地铁回来，一些冷冻的食物已经开始融化，外面雨又大，时间又晚了，她此刻最想做的就是即可冲回家。
“我们今天下午才见过的！那么巧，你也住这附近啊！”年轻男人聊性不减。
林初欢心里想，这一定是一个不必回家煮饭、直接吃现成的人。
“前面路口左拐的春天花园，我就住在这里面，去年刚买的房子，很划算，离地铁近……”林初欢不得不打断他，“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年轻男人相信她真的没认出自己，也许他一直自信他是那类人群里过目难忘的一类人，他只能自报家门：“我是应总的行政秘书，姓杨，木易杨，单名一个光字，光明正大的光，连起来就是阳光的意思。我爸给取的。”
林初欢胡乱点点头。今天下午开会时，可能是见过的。但她迟到晚进，也不敢正大光明地扫一眼各人面前的座位席卡，而且，整个会议她全程关注的焦点，只有一个肖风而已，他在不在场，她委实没有留意。
“你好，杨先生，我正准备回家……”林初欢的话被杨光打断了，他匪夷所思地问：“回家？现在？那么大的雨？”
林初欢这一次坚决地说，“我跑得快，我可以冲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这怎么行！万一感冒了怎么办！”杨光觉得林初欢的决定太不可行，他看见了卖伞的小贩，绅士地说：“我去买把伞，我送你回去好了。”
林初欢连忙摇头，可杨光已经去和小贩讨价还价去了。“七块五，最多八块！”他很精于此道地直接杀了半价。
之后的五分钟，两个人就陷入了连环出价的竞赛。
“十二块！”林初欢在小贩报价报到12块的时候赶紧掏出零钱来，取了伞。她也省，但她觉得时间永远比金钱重要。
杨光自动自觉地从她手里接过伞，温柔地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林初欢不敢再说“不”字，深怕又惹来一堆的话茬，赶紧提了两手的塑料袋，钻到伞下，向家的方向出发。
雨声极大。正好使她不必一一回答撑伞人的话。简易的塑料伞，在这场大雨中，犹如狂风巨浪里的一叶小舟，时时有倾覆的命运。她在外侧的一大半身体，不消半刻，已经淋得透湿。不过反正她之前也是打定冒雨冲回家的心思，所以，觉得现在与之前的结果也没什么相差。只是，小心地将蛋糕纸袋子护在胸口，不让它打湿。
背后看去，犹如她蜷在杨光的胸前。
暴雨里，透过轿车的玻璃，肖风看着他们走进小区。
轿车里开着热气，但肖风的眼神，冰如寒铁。
他好容易等到姐姐向他介绍完公司元老们，回到办公室林初欢已经走了，只在桌上留了一只蛋挞，附着一张N字帖：“上午抢来的，记得微波炉热一下再吃。”原来她还知道替自己藏了一只，没有那么听话地全部分掉，肖风快乐地吹了声口哨。他打开自己办公室的冰箱，肖旗分给他这间办公室的第二天，他就订了这个韩国著名品牌的双开门超大容量的智能冰箱，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6盒蛋糕盒子。
林初欢排了快三个小时才排到的蛋糕，他怎么肯乖乖地赏给外面这群饿狼猛兽吃？
她坐地铁回家，现在打车去她家门口等她，应该打车快呢！不过，肖风有点迟疑地看看外面电闪雷鸣的天气，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应该没那么好打车的吧！哎，谁让自己平时懒，没早点考个驾照呢！对了，早前爸爸的司机赵书来给姐姐送文件，这会儿应该还没走，让他载我去一次！肖风为自己的聪明打了个响指，提着六盒蛋糕就飞奔下楼。
他，果然没有料错，的确是他比林初欢快一步到达。
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林初欢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男人，撑着伞，护送她回家。
他死死盯着这个男人。有三分面熟。肖风搞不清楚他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个男人是集团的员工。
怪不得！她会睡在公司里！
怪不得！他一心想和她下班后庆祝的今天她会先走一步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这段日子，她那么用心帮我，原来，原来，只是为了一个饭碗，为了这份工作！
原来，原来，肖风你在她心中只抵得上工作的分量！
她有人陪，有人等，有人说话，有人撑伞，有人和她一路回家。
肖风紧紧地握着双拳，直到指甲在掌心里刻下深深的印痕。
肖风开门下车时，赵叔连忙拿了伞从驾驶位出来，瞥见后排还有很多纸袋子，赶紧猫着腰钻进后座去取。肖风淡淡地说，不必了，你顺路带回家吃了吧。是今天刚出炉的蛋糕。
赵叔不知所以地看着这位大少爷。肖风连伞也一起硬塞回他手里，摆摆手，转身就慢慢踱进雨里。
赵叔虽然什么也不问，但明眼人都可以感受到，上车前兴奋异常的肖风下车时却满身落寞。他不知道大少爷让他开车去的那个老式小区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大少爷为什么坐在车里眼睁睁地望着那对打伞的男女直到再也望不见，在肖家服侍了大半辈子，他深知司机的本分，他只是陪着肖风坐在车里默默地等，一言不发。他凝望着肖风走在大雨里的背影，心里一时百感交集。这位看着他长大的大少爷，无论如何，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很多很多年前，肖风遇到令他难受的事，会在车里大哭不止，一声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闹。现在的他，已经不哭了。但他沉默的样子，反而比大哭一场更叫人哀伤。
很多很多年了。赵叔想着，那是多久以前呢，该有十七八年的样子了吧，那时的肖风还曾经为了打破一罐萤火虫，在夏夜里哭闹着坐在街边死活不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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